七十一. 正名 南彦显然没有料到开幕式的规模。 司机把他和秦越送到画廊的时候,看见外面站满了媒体,闪光灯不停在闪烁
着,跟明星走红毯的架势没什么两样。 他甚至还看到了几个来捧场的当红影星,在门口被人围着采访。 下车的时候,秦越紧紧拉住了南彦的手。 南彦穿着秦越上次给他准备的高定西装,整个人俊朗挺拔,眉宇间稍微露出
的紧张,很快被自信的锋芒取代。 明明可以靠颜值的,却偏偏拿了用才华吃饭的剧本。 秦越在心里狠狠地夸了自己一句:真TM有眼光! 媒体的快门声此起彼伏,闪光灯亮得人眼花缭乱。 南彦手心里起了汗意,被秦越觉察,使劲地握了一下。 画廊分两层,一层布置成了自助酒会,供客人们交际应酬,二层是铺满长绒
地毯的展厅,墙壁上挂着南彦的精选作品。 有一位钢琴家在中央的圆台现场演奏。 正式的开场自然要走个形式,秦越早请好了几个圈里知名的艺术家朋友来致
辞,压轴的讲话留给了画廊的负责人。 南彦作为主角,跟负责人一起,站在场中心。 媒体们都憋着劲等着挖秦越和南彦的猛料,对前面这些冗长的彩虹屁完全没
有兴致。 等到画廊负责人的讲话结束,便开始了问答时间。 一开始的问题还都是规规矩矩,围绕着南彦的学习创作和作品主旨什么的。 后来不知是谁起的头,突然问到南彦和「星空」大股东,Echo掌门人秦
越的关系,于是大家纷纷效仿,迅速把矛头指向了一直安静地在旁边站着的秦越
,关于两个人隐私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公关部早有准备,立刻有人上来控制场面,却被秦越一挥手拦住。 只见她对着镜头璨然一笑,「想知道什么随便问。」 「有人说南先生还是在校学生,并没有多少出名的作品,这次是靠潜规则上
位,跟秦总长期保持钱色交易,利用您的资源跻身国内设计圈,属于不正当竞争
得利。对此,秦总有什么解释?」 有个胆儿大的抛出了这么一个尖锐的问题,惹得旁边的几个媒体人纷纷露出
看好戏的神情。 秦越冷冷地一笑,「南彦确实还在上学,期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得到相应的
机会,为自己优秀的作品曝光。但是您说他把平庸的作品拿出来,在我这儿不正
当得利,那是您对我和我的下属们业内能力的怀疑咯?我秦越手里的资源一向是
谁有本事谁用,英雄不问出处。你们要是对南彦的作品质量有疑问,尽可以去二
层展厅好好参观参观。在座的各位谁的业务眼光能把我手下的策展人比下去,我
开多三倍的工资聘你。」 对方不依不饶,「秦总的意思是」唯才不唯德「,不管对方是不是通过不为
社会道德接受的方式认识您?肉体关系也能成为进入艺术圈的垫脚石?」 秦越盯着那个人看,脸色平静,但很不好看,「什么叫」不为社会道德接受
「?我个人谈恋爱、交男朋友,需要你们指指点点?成年人的恋爱关系之间,有
身体接触很奇怪吗?您没有吗?那我建议您去医院找个专家看看,是不是脑垂体
分泌促性激素能力低下。」 一石激起千层浪,全场立刻哗然,敏感的娱记们立刻抓住了秦越话里的重点
。 「秦总是说南先生是您的男朋友?」 「您和南先生是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 「南先生毕业以后,会进入Echo签约吗?」 …… 话筒一窝蜂地挤到秦越面前,没挤进来的转眼就去围堵南彦。 现场的保安立刻发挥礼貌驱赶作用,护送着秦越和南彦离开现场、到了后面
的休息室。 前场的媒体人不久都渐渐散去,有的在半路就开始发起了稿子。 还有客人留在前厅的酒会,也有服务人员给秦越和南彦送来了饮料和点心。 秦越坐在南彦身边,看着他在手机上查看这些天关于他们俩的新闻旧闻。 要不是今天,南彦还不知道自己曾经上过热搜榜。 「现在这样,对你影响很大吧?」他搂住秦越的肩膀。 那些媒体用了很多不堪的字眼形容他,即使没有点名道姓,南彦看到了也一
定心里不舒服。 但到了现在,他心里担心的第一位,居然还是对秦越的影响。 秦越靠在南彦的肩上,「我的名字,自打出生,就和闲言碎语脱离不开,早
习惯了。倒是你,被我直接公开了咱们的关系,你没生气吧。」 南彦亲她,「怎么会生气?可是我怕他们乱说,对你不好。」 秦越经他这么一提醒,忽然又想起来,她暗中托人查的爆料人的后台,好像
还没有结果。 有人敲门。 南彦起身开门,看见瑞秋陪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帅哥,站在门口。 秦越抬头一看,眼睛立刻亮了一下,「老八!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人和她拥抱,一边笑着用流利的中文抱怨,「怎么还这么不正经?天天老
八老八的!」 七十二.欺负 那个外国帅哥叫Nate,是秦越当年在加州艺术学院念书的时候认识的。 秦越那个学期选了一门珠宝设计入门级选修课,Nate刚好是那门课的助
教。 两个人谈得来,学期结束后倒成了好朋友。 秦越喜欢戏谑地把他的名字写成N8,这也就是他「老八」这个绰号的由来
。 Nate指导秦越手绘设计过一条叫「贝拉之恋」的项链,灵感采自迪斯尼
的电影《美女与野兽》。 项链上的宝石可以随着颈部轮廓的变化呈现出渐变色。 中心项坠是一颗硕大的浓郁湛蓝色梨形蓝钻,周围镶嵌着圆形坦桑石,项链
一侧铺陈了紫蓝色榄尖形和椭圆形的水晶,另一边则是方形和梨形的红碧玺,最
后以圆形的粉钻和白钻收尾。 整条项链犹如古典礼服的裙边,起伏的流线型设计,灵动而优雅。 秦越的设计图稿当时获得了「新人赛」业余组的最佳创意提名,后来手稿版
权被江与同匿名悄悄买了下来,请人全景还原,然后在秦越二十岁生日的时候送
给了她做礼物。 江与同那个时候说,只有她配得上戴童话里公主的首饰。 Nate属于全能的那种天才,年纪轻轻就成了全美数得上名号的珠宝设计
师,可是他一句「烦了」就转行去了室内设计,没多长时间在新领域也声名鹊起
。 现在除了继续在CCA兼职任教以外,他还开着个个人美术馆,手下还有动
画设计的一个工作室。 Nate一直对中国文化感兴趣,也看中了这边艺术商业的广大市场,时不
时就跑到中国来交流,所以中文越来越好。 「今天本来我要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被你抢了先,倒给了我一个惊喜!
」Nate笑得没心没肺的,一看就是那种直肠子的傻帅老美。 他伸出手,跟南彦握手,「哥们儿厉害呀,竟然能镇压住秦越。」 秦越立刻白了他一眼,「不会用的词儿别老瞎用,什么叫镇压呀!我又不是
反革命。」 Nate摸摸脑袋,「」反革命「是什么?」 「就你们总统那样的!」 Nate脑子里想了下那位橘红色脑袋的老大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怪
不得得镇压!」 随后,他转向南彦,不无赞赏地道,「哥们儿,我刚才看了你的画儿,人文
关怀和民族特色都很突出,出于你这个年龄阶段的创作者之手,很少见!难得!
如果等你毕业,秦越不签你,一定来找我呀!你们中国人怎么说的来着,肥水不
流外人田!」 和Nate闲话了一会儿,把他送走,时间就不早了。 秦越和南彦从后门离开画廊,回家。 到家后,也不开灯,秦越在茶几上点了香薰蜡烛,两个人就着隐隐的烛光窝
在沙发里。 秦越枕着南彦的大腿,「现在你也算是被我拉下水了,以后看我不顺眼的,
说不准也会找上你,怕不怕?」 南彦用手捋着她的头发,「要是他们都只找我麻烦才好,不让你生气就行。
」 秦越心里一热,一转身,把脸埋进南彦肚子,声音被压住,传出来都是闷闷
的,「外人不敢动我,敢明火执仗干的,都是内鬼;你不一样,阎王小鬼都敢来
踩你一脚。所以,不能太善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她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戳着南彦两腿之间的东西,直戳得那一截迅速
抬头,「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跟他没完!」 南彦被秦越的动作弄得太阳穴发涨,两手一下子从秦越腰间穿过,把她掇了
起来。 轻轻褪去她身上的衣服,把一只手的掌心盖在她柔软的胸口,另一只手早顺
着平坦的小腹向下试探。 「只留给你一个人欺负!」他喘着气粗声说。 秦越已经被他揉捏得成了没有筋骨的面条,就要化在他身上,眼神迷离地看
着南彦。 奶油一样的肌肤亮得灼人眼,南彦眯起眼睛,把她按进怀里。 他死死地扣着秦越的后背,疼惜又疯狂地亲吻、爱抚、填满。 看着对外人强势犀利、甚至有些飞扬跋扈的秦越,在他身下乖顺地承受,承
受他用放纵的节奏撞击她的灵魂。 情欲恣意宣泄,湿热而粘稠地把秦越占领。 蜡烛燃尽了,两个人绞缠的躯体映在皎洁的月色里。 「妈说,让你有空回家吃个饭。」南彦在秦越脖颈里吮吸厮磨。 秦越蓦的睁大眼睛。 他说:妈。 不是「我妈」。 七十三.起火 南彦的照片这次没有被打码,清清楚楚地上了各大头条。 懂行的或者假装懂行的圈内人都真真假假地先评论评论他的画展,然后再去
关注他和秦越的私人感情。 可广大圈外吃瓜群众们才不管那么多,一股脑地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南彦的脸
上身材上,倒是实实在在地给他圈了一波路人粉。 据说还有外貌协会的小迷妹们成立了南彦后援会,把饭圈那一套都照搬不误
,立刻把南彦奉成了她们的「哥哥」。 对于秦越呢,有黑有红:有人说他们是才子佳人天仙配,为他们高兴;有人
酸她吊着高富帅还包着小狼狗,含沙射影地把江氏珠宝也扯进八卦。 秦越自己不在乎,但是怕南彦受到影响,还是派人出手去压了压。 虽然没闹几天,但南彦的这张脸还是被不少人记住了。 刘瑞刚看见新闻的时候,立刻给南彦打电话,说话的架势跟吃了一筐惊叹号
一样,「哥,你要火啊!Echo的美女总裁以后可就是咱嫂子啦!你可把项意
庭虐得体无完肤啊,厉害厉害!」 秦爸秦妈一向都不怎么掺和秦越的感情经历。 秦爸心里清楚,自己就没有什么做榜样的资格,也没什么值得秦越借鉴学习
的地方。 他唯一给秦越提出来过的一个要求就是在她出国留学的那年。 她爸说不能找洋鬼子,也不能找假洋鬼子。 「中国话都说不利索的,还想拐走我闺女?」 那是秦爸少有的几次表现出来的「护犊子」场面,一副生怕自己家养的水灵
灵的白菜被洋猪拱了的样子。 秦妈的心思其实更为简单,她折腾了一辈子也没落着的爱情,放在任何一个
别的女人身上,都让她嫉妒,即使那个女人是她自己的女儿。 吃自己闺女的醋,说出去多少有点儿不露脸,所以她也干脆不闻不问,装不
知道。 南彦倒是怕他妈妈听见什么风言风语,打过电话安慰南妈。 南妈心态很好,除了嘱咐南彦自己注意身体不要太辛苦之外,也问到了秦越
。 「你要多让着些人家女孩子。」南妈说,「男人家服个软,还能吃多大亏?
」 南彦把南妈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秦越,立刻把秦越得瑟坏了,「听见没?
你妈说的。你得让着我,不许欺负我!」 南彦抿着嘴笑,「嗯,你一看就是受欺负的样子。」 一夜之间成了热点人物,南彦连白天走在学校里都有人指指点点。 他倒是泰然处之,该上课上课,下了课就回秦越家,做饭、画画儿、等着秦
越回来滚床单。 期间有好几拨媒体跟他联系,要独家采访,都被他婉拒了。 南彦记得秦越嘱咐过他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来找他的,十有八九是冲着挖他和秦越男女关系的动机来的,即使给南
彦增加了曝光率,也不是什么正面的影响。 不如先玩低调,藏得神秘点,越是见不着问不到的越能激起人兴趣。 而且艺术圈再浮躁再油腻,人跟人都还得装着点清高。 娱乐界那一套炒绯闻蹭热度的还不能完全学过来。 秦越在等,等「视觉先锋」颁奖那天,以南彦的实力,肯定是能上台的。 那个时候,大大方方地开发布会,才是给他在业界打响第一炮的好时机。 个人画展的最后一天,南彦去「星空」帮忙做一些收尾的工作,秦越说一会
儿去找他一起回家。 可还没等到下班时间呢,办公室的门就被人「咣」一声撞开。 秦越皱眉,抬头去看,脸上挂了不满。 瑞秋跟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喘,「对不起,秦总!秦先生,他……他……我拦
不住。」 秦越看清了对面的来人,冷冷地嗤笑一声,「哟,爸没教你,你妈也没教你
?连敲门都不会!」 夜猫子进宅! 秦牧宇脸上写满了冷漠和轻蔑,但却像是强装出来的,有点儿不自信地胆怯
。 秦越跟瑞秋示意,让她出去。 瑞秋点点头,走出去,把门带上。 秦越对着秦牧宇,微抬起下巴,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开口,吃定了他一定先沉
不住气。 他们这姐弟俩,跟仇人差不了多少。 能让秦牧宇自个跑到Echo来,那是有火上房的事儿了。 七十四.交易 秦牧宇依旧是咋咋呼呼地端着架子,可全身上下还都带了一股青涩,往秦越
跟前一站,立刻矮了半截的气焰。 他硬硬地梗着脖子,左耳上的黑钻耳钉在照射进来的阳光下,亮得有点刺眼
。 「秦越。」他说,「我要跟你做笔交易。」 秦牧宇从来不肯叫秦越姐姐,这她知道。 「交易?」秦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话口冷淡极了,「你有什么我看得上眼
的东西吗?」 秦牧宇毕竟是小孩子脾气,一下子就火了,「秦越,你他妈少在这儿拿大!
你以为老子乐意帮你?老子要不是他妈为了……」 后面的话被他咽了回去。 秦越觉得秦牧宇虽然一直以来都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的样子,但今天却
有些不同,明显心里有事,话里有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给个痛快,别跟便秘似的!」 秦牧宇狠狠地瞪了秦越一眼,「你想不想保那个姓南的小子?」 秦越一听,立刻坐直了身体,「秦牧宇我告诉你!你有什么火儿冲我撒!敢
动南彦一下试试!」 秦牧宇一见秦越急了,反倒笑了,「还真是护着他!一沾他的名字你就跟吃
了炸药似的。」 他大摇大摆地走到秦越身旁的迷你冰箱处,开门,拿了一瓶饮料出来,自顾
自地打开,喝了几口,才继续说,「你还不知道,姓南的那小子他们家找我爸来
要钱的事儿吧?」 秦越这一惊吃得不小,「你说什么?南彦的妈妈?」 「是个男的来的,好像说是他爸。」秦牧宇一屁股坐在秦越的办公桌上,「
具体的我也没听清楚,后来就听我爸说他造谣、狮子大开口、敲诈什么的。」 他一口一个「我爸」,似乎想要极力证明什么似的,过份地想要摆脱秦越跟
秦爸的血缘事实。 「你要是想还能有机会跟你那小白脸逛夜市,就赶紧把他择出来,让他跟家
里撇清关系。上回那事把我爸气得够呛,你就等着他找你吧!」 秦牧宇的语调抑扬顿挫,跟说评书一样,让秦越觉得他坐山观虎斗,还挺开
心的。 南彦的父亲在他的生活中就是一个空气人,现在能有什么东西握在他手里能
成为筹码,去敲诈秦爸呢? 秦越想不透。 她更想不透秦牧宇这次特地跑来通风报信,又是什么原因。 他终于想明白仁义礼智信,开始心疼她这个姐姐了? 不可能。 就冲刚才那一句话,他还是巴不得看她笑话的心态。 秦越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我跟南彦的照片,是你漏出去的?!」 前些天上了热搜的那张照片就是秦越和南彦从西装店量完尺寸出来那天,被
拍到的。 从照片的角度看,根本分辨不出是在哪里。 但是秦越记得清楚,他们对面,就是热闹的夜市。 秦牧宇手明显一抖,「那……不能全赖我,杨启德那天做局,领了几个刚出
道的小姑娘,他么把我灌醉了……」 「杨启德应该不愿意跟我直接撕破脸,所以你们那局上,还有谁?」秦越没
有表情,看不出来生气与否,但秦牧宇却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凉。 「还……还有……姓薛的那小子……」秦牧宇本来就只是想留着那张照片做
把柄,等万一哪天惹火了秦爸,扔出来转移视线,把矛头往秦越这边引,自己好
脱身,但并没有想把这事闹大。 谁知道薛谦跟杨启德勾搭上了,他又是个典型的喂不熟的白眼狼。秦越养了
他那么些年,到头来因为他自己劈腿被甩,现在反而视秦越为仇人。 他无意中看见秦牧宇的手机,自以为找到了能报复秦越的机会,索性一不做
二不休,趁着秦牧宇喝醉了,把照片偷存了下来。 秦越当着秦牧宇的面,就拨了个电话,「帮我盯两个人……对……照片、视
频都行,尺度越大越好……直接曝光,不用打码。」 等挂了这通电话,秦越才把脸转了回来,重新把话题扯到了秦牧宇身上。「
秦牧宇,你不是说要做交易么?你上赶着来告诉我这件事,到底想从我这儿图点
儿什么?」 坐在她办公桌上还翘着二郎腿的秦牧宇脸色明显的一垮,人从桌子上下来,
使劲攥了攥拳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你告诉我,林芯在哪儿?」 这么个简短的问题倒像是个炸弹,把秦越炸得愣在那里。 秦牧宇现在的眼神,她看着太眼熟了,跟南彦早先和她在一块的时候简直一
样: 又惦记着又怕对方嫌恶,又想挺着个骄傲的脊梁又憋着一股想蹭蹭你要求顺
毛的委屈劲。 「你把我朋友怎么了?!」 秦越的嗓音「唰」地降了八度。 秦牧宇冷笑,「我把她怎么了?你怎么不问问她把我怎么了?!」 七十五.招惹 林芯有一处房子,只有秦越知道,连江与同都没去过。 那是她还在上学的时候,嫌住宿舍规矩太多,不自由,就自己背着她们家,
拿从小存下来的压岁钱,在学校附近全下来了一套小一居。 自己偷偷地退了宿,搬出来住。 那个时候秦越就经常偷跑出学校去找她,俩人钻在被窝里开卧谈会。 后来林芯出国,再毕业回国工作,家里给她新买了房子落脚,就是现在她住
的那套。 可是那边的小一居一直都有人专门清扫打理,是林芯的一个秘密基地。 挂科了、失恋了、工作上不顺心了……凡是心情糟糕的时候,她就会跑到那
里闭关,躲几天,调整情绪。 不过一般这种时候,秦越都是知道的,因为林芯肯定会打电话叫她来拼酒。
还要附带列一个单子,都是她爱吃的零食,让秦越「顺便」带过来。 秦越想都不用想,一听说她躲起来别人找不着了,就知道她一准儿在那里。 秦越自己开车要去林芯的「基地」,但并没有打算带秦牧宇过去,叫了司机
来把他送回家。 秦牧宇气坏了,觉得自己这买卖做得亏大了。 白白的把情报拱手交了出去,结果一转脸就让秦越踹下了合作的小船。 他说什么也不肯走,站在Echo二楼的大厅里,直着嗓子吼,「秦越,我
操你大爷!」 秦越才不吃他这一套,「我大爷你也熟,你不嫌他松,你就去!」 瑞秋和司机对视一眼,赶紧装得什么也没听见,抬头仰望,以观天象,看了
半天,都是屋顶的墙皮。 看着对面的男生被噎了一下,顿时哑炮,秦越心底哼出一声:小样儿,毛都
没长齐,还跟我这儿耍横! 可是一眼又看见秦牧宇眼圈泛红,「我就是想再见她一面,你们女人怎么都
这么混蛋!」 秦越心里罕见地一动,他那股带着孩子气的委屈劲,莫名地引起一股熟悉感
,「你先回家,老老实实等着,我要是找着她,肯定给你们个机会当面说清楚。
你别胡闹,不然爸知道了,腿不给你打断一条!」 秦越不是在吓唬他,秦牧宇从小到大没少惹祸,也没少挨打。 秦爸脾气本来也不算好的,他这当儿子的也是个倔种,爷俩顶起牛来,要不
是每次有他妈拉着,老子把小子都该揍死了几回。 秦牧宇虽然仍是不满,但论起秦越的秉性,他其实也知道。 但凡答应了让林芯跟他见面,那她就一定会说话算话。 他气哼哼地瞪了秦越一眼,却没再说什么,乖乖跟着司机下楼。 秦越揉了揉太阳穴,先给南彦发了个消息: 我有点儿急事,不能去画廊了。你自己回家吧,我尽快回去。 放下手机,她又想起来刚才和秦牧宇的对话: 「你……你跟林芯?……你知不知道林芯跟我同年的!你才多大?!你高中
还没毕业呢!你就……」 秦牧宇坦白出来的内容太过劲爆,震得秦越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落了。 秦牧宇不屑地一笑,拿手在额前的短发处扫了一把,十足的中二劲头,「我
多大?这你该去问她!怎么你也想知道?好跟姓南的那小子比比?」 秦越只觉得脑仁一跳一跳地发疼,连抽他都懒得抬手。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她身边怎么就没一个给她省心的! ———— 林芯开门的时候,满脸写着「意料之中」四个大字。 秦越在半路上拐去了她俩都喜欢的一个酒庄,挑了瓶莫斯卡托。 她想,要是一会儿的谈话真的起了烽火,这种甜一点的酒也许能压压。 「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干嘛非得招惹他啊?」 秦越走进厨房,默不作声地拔掉了酒瓶的木塞,倒满了两个香槟杯,递给林
芯一只,这才说出了进门之后的第一句话。 林芯把酒杯接了过去,没喝,却放在一旁的大理石早餐台上。 七十六.阴云 秦越抿了一口酒,又开口,「我们家的事你也知道。可是不管怎么说,秦牧
宇还是个孩子。他跟我不一样,就他那样的,有时候还真不如普通老百姓家的孩
子成熟。从小就是恨不得浑身缠上防撞条养大的,都快上中学的时候离了保姆和
司机,还是连家都找不回去。」 秦越又长长的出了口气,「林芯,咱俩不说有过命的交情,也是打小穿一条
裤子的姐们儿。你跟我说实话,你对秦牧宇,除了上过一次床,真有别的感情吗
?」 林芯不说话,但偷偷瞟了秦越一眼。 秦越心里一个激灵,「你们不止睡过一次?!」 她忽然觉得脑袋大了好几圈,摸着把椅子,赶紧坐下。 两个人都沉默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秦越打破了僵局,「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芯小声极了,「就你过生日那回,在金榈碰见了。」 秦越想起来,那也是自己跟南彦的第一次,早上叫林芯来送衣服的时候,她
那边手忙脚乱的,还背着人,现在倒是说得通了。 「我们都喝得有点高,然后他就跟我发牢骚,说他小时候觉得你爸特牛逼,
说话走路抽烟喝酒的劲儿都让他崇拜,然后他也觉得他自己是被秦家上上下下捧
在手心里的。可是后来发现了你和你妈的存在,他就特别崩溃,你爸在他心里的
形象一下子崩得稀烂。他说他妈嫉恨你妈,又不能当着你爸的面表示出来。虽然
是合法夫妻,但你爸其实并不站在她那边。」 秦越清楚,秦爸对哪个女人基本都一样,谁在跟前谁就是宝,好吃好喝,大
把花钱;可是转脸到了别人那儿,也完全是一样的待遇。 他可能觉得自己还挺公平的,不管小三小四金丝燕小家雀,在他眼里跟正房
夫人也没多大差别。 林芯又接着说,「他骂骂咧咧地说你,我不忿,就替你回了一句嘴。然后…
…然后他就哭了……他说其实他挺嫉妒你的,活得有自由,不像他,天天连上个
厕所都有人盯着给秦家人打小报告。他说越是这样,他越不想顺他们的心,偏要
拧着劲给他们看。你爸被他惹的祸气急了,就会揍他,他说」这样他才能注意到
我!「他还说,身边的女孩都是冲着他的钱才围着他转的,没人真正喜欢他。」 林芯也在椅子上坐下来。 「他那个时候,真的哭得挺可怜的,特脆弱。我就想、想安慰安慰他。」 林芯说完了。 秦越皱眉,「所以你就安慰到床上去了?!」 林芯眨眨眼,「你看他咋咋呼呼的刺儿头样,装得什么都懂似的。结果竟然
是个小雏,还让我拿到了一血!」 秦越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行了行了,我对你们的细节不感兴趣!」 她一口气把手里的酒干了,揉了揉眉心,「秦牧宇毕竟小,没经过什么事儿
,一看他今天来找我那样儿,我就知道,他玩不起。你就看在我的面儿上,给他
个痛快,让他早点儿死了这份心。」 林芯忽然笑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幻觉,竟让秦越看出了一丝无可奈何的凄凉
,「我还想给我自个来个痛快呢!可是……」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正面转向了秦越,「越越,我中奖了。」 ———— 秦越回家的一路上,精神都有些恍惚,差点儿把车撞到消防栓上。 林芯怀孕了。 秦牧宇的孩子。 她直到站在了自己家的门口,脑子里还在回旋着这两句话。 没有等秦越去按指纹,南彦从里面把门打开,一声不吭地把她的包接了过去
。 秦越的脸色不好,可南彦的,更加难看。 秦越在他身上闻到了烟味儿,心里不禁一紧。 南彦不怎么抽烟的,上回被她看见,还是他妈妈住院那次。 「怎么了?」秦越捧住南彦的脸,担心地问,「学校有事儿?还是画廊那里
有问题?」 南彦不回答,只是转身走进厨房,「我给你热热,汤有点儿凉了。」 秦越从身后抱住他,「你不告诉我出什么问题了,我就不让你走!」 南彦被她拖住,只好停下,沉默了一会,闷闷地发声,「我见着你家人了。
」 秦越心里一沉,「我爸找你了?」 ———小剧场——— 南彦:我比你「大」,叫哥! 秦牧宇:我有「特长」,叫爸爸! 南彦:哟,你还厉害了!拉出来走两步? 秦牧宇:走?我还大跳呢,诶,大跳! 七十七.秘密 南彦下午跟画展的主策划人交接最后的手续时,前台小姐过来通报,贵宾室
来了一位客人,点名要见南彦。 策划人翻了翻预约的名录,没有人提前打过招呼,虽然狐疑,但还是带着南
彦过去了。 刚到贵宾室门口,策划人就被一个大白天在室内还带着墨镜的高大男人拦下
,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解释: 里面的客人只要见南彦一个人,别人都不许进去。 屋里的人正面向窗户站立着,听见开门的声音,回转过身,把南彦的面容身
影收进了眼睛。 南彦看见的是一位气质优雅的中年女性,波浪型的长发染成了高贵的深紫色
,墨色长裙的裙摆下隐隐露出高跟鞋的细跟,全身上下珠光宝气。 秦爸的正房太太,秦牧宇的妈。 南彦不认识她,可她却像是认识南彦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看他线条
刚毅的轮廓、看他英气勃发的眉宇。 像是有重锤敲在她的心上,一下、一下。 是他吗? 是他吧! 那张脸、那双眼睛,跟他父亲年轻的时候实在是太像了。 比在照片上看到的还像。 「您好!」南彦开口,不卑不亢的问好。 秦太太却忍不住走上前,一把握住南彦的手。 连声音都像。 南彦警觉地向后退,把手撤了回来。 秦太太有些僵硬地立在原地,手在微微发抖。 「你,姓南?是跟你妈妈的姓吗?」她缓缓开口。 「是。」南彦觉得对面的人行为有些古怪,但还是保持了风度,恭敬地回答
,「请问,您是?」 「这些年,你,一直在燕城?」 秦太太答非所问,把眸光锁在南彦的脸上,似乎要把他看穿,凝视他的眼睛
有水光潋滟。 眼神一秒都没有离开他,就好像生怕一错开视线,他就会消失一样。 女人的眼底氤氲起了更多的晶莹,胸口也满胀起来,几乎要透不过气。 南彦还没有回答,贵宾室的门就「咣」的一声被推开。 秦爸黑着脸走了进来。 门口的保镖早就不知其踪。 秦太太的脸色大变,似乎还要问南彦什么话,也咽了回去,闭上了嘴。 「你先上车里等着,回家再说。」秦爸阴着脸对她道。 秦太太走后,秦爸在沙发上坐下,嗓门不大,气压却低得很,说出来的话更
是让人窒息。 「小子,我知道你是谁。本来我闺女找男朋友,我也不打算管,都是大人了
,吃亏占便宜理应自己兜着。那丫头死心眼儿,认准的事儿就算撞了南墙都不知
道回头。看她前阵子闹得沸反盈天的,就为了给你正名,我就知道她陷得深了。
本来呢,我这当爹的,从小到大就没怎么给她操过心,现在上了岁数了,更不图
别的,就图个我闺女顺心。你要多少钱明着说,我这儿管够,只要你今后天天把
她哄得高高兴兴,我也没打算管你是龙是虫。」 秦爸自己掏出盒烟,磕了一根出来,刚要点上,又拿出一根,递给南彦。 南彦一直在对面站着,表情随着秦爸的话一点一点变得灰暗。 秦爸这些话夹枪带棒,明着暗着都还有别的话等着他。 可他看见对方给自己递烟,出于礼貌,又不能不接。 秦爸见南彦把烟接了过去,嗤笑了一声,把打火机扔给他。 南彦抿着嘴替秦爸把烟点着,自己的那支还在手指间夹着。 「你不点上?」秦爸扫了他一眼,「烟、酒、女人,都是要男人命的东西,
可你又戒不掉,是不是?」 南彦点燃了自己的那支香烟,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叔叔,您来找我,
秦越不知道吧?」 「怎么?你要告状?」秦爸唇角上扬,是一抹讽刺的笑,「我闺女倒是真护
着你,让你吃得死死的!」 「听说你也是画画儿的,要是看上了她那公司,也有情可原。实话告诉你,
那里,多一半的股权都在我手里,分你多少就是我一句话的事。要是你想要别的
,也大可跟我直说,凭你有把我闺女迷得五迷三道的本事,我也不会小气。能拿
钱买她个笑脸,这买卖做得也值。」 「但是你不该跟我玩这套」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一个唱红脸,哄得
我闺女一愣一愣的,一个唱白脸,拿我儿子当要挟!你那个赌棍的爹,也太不自
量力了。就凭他空口白舌地一说,就以为真能让大伙相信,你跟小宇是一个娘胎
的半拉兄弟?」 「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你们真以为能用小宇他妈拿住我?且不说
你们造谣,就算是真的,我也能把它弄成假的,你信不信?」 「这件事不许叫我闺女知道,你也最好不要再杵我跟前碍眼。还有你那爹,
要是再找上我儿子和他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秦爸最后掏出一张卡,拍在桌
子上,「这里面的钱,够你们花三辈子了!」 他往门口走,又停住,「离我们家远点儿!」 南彦看着眼前的门被重重地关上,双膝一软,摔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七十八.决定 南彦那位连面孔都记不清楚的父亲,竟然瞒着他藏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天秘密
。 可是,是假的吧,他爸一定是又欠了赌债,走投无路,才想了这么个下下招
去勒索吧。 南彦又想起来刚才秦太太的表情,又似乎证明着这个秘密可能的真实性。 如果南爸说的是事实,那么这个世界上唯一疼爱他的亲人——南妈,竟然也
不是真正的家人。 而对秦越和秦妈恨极的那位秦太太,倒会是他的生身母亲。 他不懂,老天为什么要这样耍弄他: 毫无选择的降生于这世上,又被抛弃,如果平淡一生也罢,却偏偏又被强拉
回漩涡的中心。 南彦只觉得周身的空气都稀薄起来,让他呼吸困难。 秦爸留下来的银行卡,像是一枚定时炸弹,静静地躺在桌子上,看得他心惊
胆战。 就在这时,秦越的消息进来,点亮了手机屏幕。 南彦的心一抽一抽地痛: 要怎么面对她呢? 秦爸的话还像复读机的声音一样,一遍遍地回响在耳边: 「这件事不许叫我闺女知道……离我们家远点儿!……」 南彦眼底发热。 秦越,自己一向阴晦的生活里,命运赏赐给他的唯一亮色。 这就要被残忍地剥夺吗? 他是多么舍不得。 舍不得伤害她,也舍不得让她知道更多丑陋的秘密。 如果他们什么人都不需要面对,远远地逃走,只有两个人互相依靠的生活,
会好些吗? 可是,秦越的事业,是她拼尽了努力,证明自己能力的证据。 他怎么能开口要她抛舍? 他做不到。 然而他自己呢,现在的话,毕业以后不管进不进Echo工作,都不可能避
免人们带着有色眼镜评价他,再多的成绩也可能被「沾了秦家的光」一笔勾销。 南彦双手攥紧,他不想用到任何跟秦家有关的资源、关系。 一丁点都不想。 可是他的未来,他想要和秦越并肩而行的未来…… 南彦不甘心,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 南彦向秦越坦白了秦爸来找他的事,但是故意漏掉了里面最重要的信息。 「你爸说得对,我还不够好,站在你身边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我配不上你
,会把你拉低。」南彦抱着秦越,紧紧地抱着,像是要把她的每一分美丽的曲线
,都刻进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记忆。 秦越去捂他的嘴,「你不许胡说!那是他们眼瞎!别听我爸的,他懂什么!
凡事都用钱来衡量。他觉得自己了不起,罩着两个女人,两个家庭,其实呢,不
光是我,他也害了秦牧宇。」 南彦捉住她的手,移开,语气凝重,眼里有光亮在闪动,「越越,可是我想
变得更好、更优秀,不用你帮我也能站得昂首挺胸。你给我点时间,一年,最多
两年。我保证,会变得让所有认识你的人都羡慕你,变得让你提起我的时候能毫
无顾忌地骄傲。」 秦越心里忽然起了一股惧意,无边无际的惧意。 「南彦,你什么意思?什么一年、两年?」 南彦不回答,只是低头吻她,每当秦越再要发问,就用唇死死的堵住她的嘴
。 他抱起秦越,放在沙发上,目光是软软的,爱怜又有些歉疚。 南彦伸手开始解秦越的衣服,解得匆忙,一件一件零落地被丢在地上。 他的唇像发烧一样滚烫,燎灼的吻下移,印在秦越的锁骨上、胸上、小腹上
。 南彦像在履行某种仪式一样要着秦越。 他们从沙发上做到地板上、从地板上又做到楼上的卧室里。 南彦没有缓着力气,高大健壮的身体压着秦越柔嫩的娇躯,一遍一遍地索取
,也一遍一遍地承托。 秦越很快被做到涕泪横流,四肢战栗,理智涣散,全身全心都被南彦的气息
笼罩,是极致的快感,也有刻骨的疼痛。 最后要抽离的时刻,秦越抱住南彦,死也不放开,「射在里面,南彦,我吃
药了,射在里面,求你了。」 她没有理由地惶恐,不详的感觉越发强烈,好像不做点儿什么就会失去眼前
的男人。 本该属于她的男人。 南彦释放在她里面的时候,分明噙着泪。 「越越,等等我。」他说。 晚上,秦越失眠了。 她装作闭着眼睛,又忍不住偷偷睁开一条缝,看看在对面搂着她的南彦。 她知道他也没睡着,听呼吸的节奏就知道。 俩人就对着假装吧! 秦越知道,装睡的理由,是因为不想交谈。 她心里憋着的话,是关于林芯怀孕的,现在看不是什么好时机说出来。南彦
的烦心事似乎比这个麻烦大多了。 可是南彦呢,他在瞒着自己的是什么事呢? 七十九.查看 很快,秦越把秦牧宇和林芯都约了出来,在一个很僻静的茶艺馆。包了个大
间,只有他们三个人,乍一看都有点空旷。 秦越坐在中间,左手边是秦牧宇,右手边坐着林芯。 瘦高的男生今天出奇地安静,眼睛里是墨色的悲伤,满满地像是要淌出来,
嘴唇却倔强地紧紧抿着。 对面的女人显得比他镇静多了,手伸向紫砂的茶壶,却被男生一把抓住,吃
了一惊,猛地往回缩,却已经来不及。 秦牧宇和林芯,两个人的手攥在一起,一个往前拉,一个往后躲,在秦越眼
前,跟拔河一样。 秦越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们俩一眼,往秦牧宇的手背上使劲一拍,留下几道
暗红的指痕。 秦牧宇「呃」了一声,瞪了她一眼,松开了林芯的手。 「秦牧宇,你这样就没意思了。说好了的,好聚好散,别让我看不起你。」
林芯冷着脸道。 秦牧宇的眸底像是被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在伤感中混进来带血的痛,「林
芯,我在你眼里,除了当个炮捻子,让你想起来的时候点一下,就没有点儿别的
份量?」 林芯低头,躲着他的眼神,「我把你当个男人,是觉得你应该拿得起放得下
。早知道你这样,我还不如直接去花钱叫个鸭来呢!」 秦牧宇浑身都震了一下,脸色发白。 秦越看他把手里一个茶盅捏得死紧,感觉下一秒就要被他捏成碎片。 「秦牧宇,你不许动手!不然我揍你!」秦越脑子一抽,居然冒出来这么一
句。 男生的脸明显地扭曲了一下,但是反而恢复了一点血色,「都当别人跟你一
样呢!什么混蛋逻辑,我可能动手吗?也就是你,别的没遗传,臭脾气倒是跟我
爸一样一样的!也不知道姓南的那小子怎么受得了你?!」 被他这么一说,秦越倒是想起来,自那天晚上之后,南彦开始变得格外忙碌
,而且老像有些话藏在肚子里没有告诉她一样,心里突然一堵。 林芯这时抬头,「秦越,你出去一下行不行,让我俩单独待几分钟。」 秦越心想:得,里外不是人。 于是站起来,「一会儿要摔东西,你们可自个赔啊!」 走出去,关门之前,看看气氛诡异的两个人,叹了口气。 人各有命,命中有劫。 秦牧宇的劫,竟然是林芯。 她秦越的劫,这两天回家了,除了每天一早一晚的两条消息,报「早安」「
晚安」,没有什么别的联系。 秦越怪自己多疑,但还是止不住心里的不安,总是觉得南彦在计划着什么事
,什么不能告诉她的大事。 她拿出手机来看看,果然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更新。 南彦在帮南妈搬家。 他早就劝南妈换一个地方住,到一个南爸找不到的地方,这样就再也不用受
他的影响。特别是经历了秦爸那件事之后,南彦的决心就更加坚定了。 秦爸给他的那张卡,被他退了回去,附了张字条,「我姓南,我妈也姓南,
我没有父亲。请不要让秦越也没有父亲。」 晚上,南彦端来一盆热水,给南妈洗脚,「妈,从小您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往后不管日子有什么变化,您还是我最亲的家人。」 他抹了一下眼睛,「您可能早就知道了,我给您找了个儿媳妇儿,可是她现
在的位置太高了,您儿子还够不着。等我再往上走走,走到跟她一样高,再把她
领回来。上次您说叫我带她回家吃饭,可能得往后推推了。」 南妈眼眶酸了,她知道南彦知道了些什么,但是不想说透。 她也知道,儿子是要靠自己的本事混出点样子,再领着漂亮媳妇儿进门。 南妈摸摸南彦的头顶,「儿子,啥时候回来,妈都在这儿等着你们。」 ———— 茶艺馆那边,是秦牧宇先出来的。 他看见坐在散座那里的秦越,正在手机上打游戏,听见他出来,赶紧抬头,
盯着他脸看。 秦牧宇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干嘛?我脸上写字啦?!」 秦越故作冷淡地「切」了一声,「看你是不是印堂发黑!真要开车出去寻死
,记得撞消防车,到时候人家没责任。」 秦牧宇气鼓鼓地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又瘪了下来,「你跟她好歹朋友
一场,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你多照看照看她。」 秦越被他这句话说得一愣,「你......你们这是说清楚了?」 秦越想问:那孩子呢? 可是又咽了回去,直觉告诉她,秦牧宇还不知道林芯怀孕的事儿。 「说清楚了。」身后传来林芯的声音,「让他」留校察看「,先从考上大学
开始!」 秦越惊讶地回头。 秦牧宇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林芯,你把心放肚子里等着,你男人不是吃闲
饭的。以后,我爸的钱我一分不用,保证拿自己赚的养你!」 说完恋恋不舍地又看了林芯一眼,才扭头离开。 秦越被秦牧宇浓浓的中二风弄得头疼,等他走远了,才回头问林芯,「你就
这样跟他」说清楚「的?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秦牧宇高中还没毕业呢,手里的
经济实权几乎等于没有。你确定是真心考虑要等他?不是因为他是个有钱人家的
小孩?」 林芯一向要钓金龟婿的标准,被秦越这么一针见血的指出来,脸上多少有点
儿挂不住,「说什么呢你!弄你这么一个刁蛮的大姑子在身边,多少钱也弥补不
了我灵魂上受的创伤啊!我要不是看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儿,怕你们老秦家绝后
,吃饱了撑的弄什么」察看期「?」 秦越又看看林芯仍十分平坦的小腹,「怀孕的事儿,你没说?」 「说那干嘛?耽误他学习。」林芯低语。 「你,想把孩子留下?」 「你觉得,我该不该留?」林芯望着秦越,眼神复杂,有求助也有感慨。 秦越低头不语,半天,幽幽地冒了一句,「你说呢,那是我大外甥。」 八十.别离 「视觉先锋」的中华区分赛颁奖典礼爆了两个冷门。 一个是最佳新人奖项空缺。 一个是最大的赞助方华源集团的代表缺席。 南彦不久前自己找到了分赛组委会,要求撤销参赛的作品,着实让他们可惜
了一番。在几轮评审中,南彦的作品得票数都是遥遥领先的。预计拿到最佳新人
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秦越作为资方代表,也是在颁奖礼前一天才通知会务方自己去不了。 结果今年国内设计圈最有份量的一个大赛,被媒体报道最多的不是获奖的设
计师们,反而是两位无故消失的「名人」。 风头一下子逆转的感觉。 秦越的身份是公开的,不少人猜测最佳新人很可能是她前段时间大张旗鼓宣
传的那个小奶狗男友,于是又有人把包养上位的事情拿出来说。 还有人兼职福尔摩斯,分析他们两人同时缺席的原因:一定是关系闹掰了!
秦越有钱花心,看上了别人,甩了现在这个小白脸,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再花钱捧
着他。 秦越是等到南彦把机票都订下来的时候,才知道他和Nate联系的事情。
一向自认精明的她,这次竟然在信息源上落后了这么多。 她在电话里就跟Nate嚷了起来,「老八我跟你绝交!」 然后整个人跌在地上,背靠着沙发,才不至于全身瘫软。 Nate就算自诩中文再流利、对中国文化再熟悉,根基上还是个务实的老
美。 现在秦越情绪近乎崩溃,他却还在另一头条理清晰地给她分析,「秦越,你
不能这么自私地霸占着南彦。他的才华需要一个客观公平的平台展现给世界,这
个你做不到。在华圈里,没有人不知道你和他的关系,人言可畏你应该比我更清
楚,你堵不住大家的嘴。他的作品本来是10分的成绩,因为你的影响,所有人
都会用折射的棱镜观察他,主观的认为他最多值5分。你不是在为他好你知道吗
?」 秦越的眼泪决堤一样喷涌出来,可是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心里噎得难受
。 老八说的有道理: 她就是自私,就是不想放南彦走,想把他当宝贝一样锁在水晶盒子里,随身
携带,谁也不给摸。 可是如果是宝贝的话,光芒是藏不住的,早晚都会大射四方。 她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会成为绊住南彦的一块巨石。 现在Nate是南彦摆脱秦越的影响,完全独立地在欧美设计圈亮相的最佳
机会。 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懂。 南彦挨着秦越坐下来,被她扑进怀里,又打又咬,也不吭声,任凭秦越像只
发疯的小动物,在他身上泄愤。 「你早就计划好了,你们都计划好了,都瞒着我!」 秦越的眼睛上蒙了一层水,像是透明的蝉翼,在翕动,「你不是说你爱我,
永远不会离开我吗?骗子!」 南彦抱住秦越,听她在自己胸前闷闷地哭,「越越,这次,我想完全靠我自
己,得到人们的认可。」 「我不想一直让你从上而下地拉着我,我想跟你站在一样的高度,然后牵你
的手。」 「越越,你等等我。」 …… 这次,南彦下定了决心,连提前毕业,都是请Nate那边出邀请函,自己
搞定的,没有动用秦越的一丝关系。 南彦出发的那天,只有南妈到机场送他。 他抱了抱南妈,声音有些哽咽,「妈,您自己保重!别担心我,那边接我的
人都安排好了。」 南彦向机场大门的入口处张望了最后一眼,还是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倩影。 他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 怎么能期待秦越若无其事地来送他呢?她现在肯定还在生气呢。 这次可不是煮一碗面就能哄过来的了! 南彦承认: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场豪赌。 一边的筹码是他的事业,一边的筹码是他的爱情。 哪边他都输不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远远的,一个稍显单薄的人影,背靠在洗手间角落的装饰圆柱后面,一动不
动。 秦越头上硕大的遮阳帽和脸上的深色偏光太阳镜,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她真
实心情的表情。 她盯着安检口的那个高大身影,紧紧的盯着,盯到眼眶发酸也不舍得眨一下
眼。 那个身影,那天晚上被她从家里推了出去,却没有反抗,只是在她进屋的时
候从后面抱住她,箍着她的腰使劲往他怀里揉。 吻落在秦越头顶的小发旋上。 她听到南彦喃喃自语,「越越,等我,等我回来娶你!」 然后,他放手了,转身离开。 秦越站在家门口,等着他回头。 可是,没有,南彦没有回头。 一次都没有。 南彦通过了安检门,又下意识地回头在机场大厅里扫了一下,才渐渐消失在
秦越的视野里。 秦越终于从角落里挪了出来,刚迈了一步,眼前突然一黑,人向前栽去。 没有预料中摔在地上的疼痛,她被一个人接住,摔进他散发着热气的怀里。 江与同应该是刚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空气的味道。 他伸手摸摸秦越的额头,眉毛立刻皱了起来,「怎么烧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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